第七章 哈娜是条狗 一 当熟悉的停车声从前院传来时，哈娜从草地上一跃而起，扑向后门，“汪、汪、汪……”欢快地叫了起来。  她知道，主人布兰卡下班回来了。
但是，哈娜很快就觉得不对劲儿。 她听到了一阵杂乱陌生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于是，她立即改为警惕的叫声。她的伙伴们也感觉到了异常，此起彼伏嚷嚷起来。 哈娜是布兰卡养的七条狗中最弱小的一只。 虽然每天早上出门前布兰卡把自动喂食机装得满满的，但每次定时喂食时，哈娜总是抢不过其它六个高大的同伴，吃到的是丁点儿残羹剩饭，只好整天饥肠碌碌盼着布兰卡下班回来。她知道布兰卡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抱进室内，让她饱餐一顿。然后，哈娜就可以在忙家务的布兰卡跟前愉悦地跳来蹦去。晚饭后，布兰卡会把她抱在怀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在布兰卡温暖的怀抱中，哈娜一天的委屈便会烟消云散了。 可是，今天没有如哈娜所盼望的那样按习惯的程序进行。 布兰卡没有把哈娜抱进屋，而是径直来到后院，挨个儿叫她的宝贝们安静下来。然后，让进了另外几个陌生人。 从那些人审视的眼神中，哈娜预感到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即将发生。她不安地用嘴摇着布兰卡的裤腿。 布兰卡弯腰把她抱起，亲吻了一下。 哈娜的预感是对的。 今天来的陌生人是一女两男。女的是一位负责动物保护的警官，通常被人们称为动物警察；男的是防止虐待动物协会的工作人员。  他们接到布兰卡的邻居投诉，说布兰卡一个人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照料好七条狗，那些狗会因照看不周受到虐待。他们在布兰卡的邻居家观察了一整天，目睹了那七只狗吃饭时你抢我夺的惨状。尤其是看到廋小的哈娜可怜兮兮挨饿的样子，女警官的眼圈都红了。
动物警察和协会的人向布兰卡提出了两个方案：一是让布兰卡辞去工作或雇一个人白天专门照顾狗儿们；二是最多只能养三条狗，其它的由协会带走，找人领养。布兰卡提出要留下哈娜。他们立即想出了第三方案：哈娜是最遭罪的，必须带走，除非布兰卡同意只养一条狗。 动物警察和协会的人态度坚决地强调以上三个方案没有后退的空间，如有不从，就以虐待动物罪向法院起诉布兰卡。 布兰卡只好忍痛割爱，答应了按第二套方案办。 哈娜头脑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在布兰卡抱着她喂食时，哈娜忘掉了饥饿，故意磨磨蹭蹭。 但是，在她吃到一半的时候，女主人却把她抱出门去，放进了一辆专门运狗的汽车里。不一会儿，她的另外三个同伴一边狂吠着一边被牵进了车厢。 哈娜终于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 汽车开动了。 当她从后窗玻璃看见布兰卡站在家门口向他们频频招手的身影越来越小时，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和对将来未知的恐惧感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哈娜悲伤而不安地“呜汪、呜汪”地叫了起来。 二 “汪、汪 ---- 汪、汪、汪！” 听到主人约翰的汽车远去的声音，哈娜像对暗号似的有节奏地叫了几声。 一只臭鼬从后院围栏的一角应声而出。 他们便在院子里玩起了“猫捉老鼠”的追逐游戏。 离开布兰卡家不久，哈娜被四十出头没有子女的约翰夫妇领养了，过上了饱食终日的逍遥生活。 约翰太太没有出去工作，把时间花在家务和照料哈娜上。她还经常带着哈娜去 shopping ，或者去参加一些太太们张罗的 party 。在 party 上，哈娜极尽摇头摆尾之能事，讨得师奶们的欢心，让约翰太太高兴不已。 约翰先生妇唱夫随，也不敢怠慢了哈娜。见到外人时，总是介绍说：“这是我的女儿，叫哈娜”。 哈娜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幸福。 可是，好景不长。不知从啥时候起，约翰太太不见了踪影。紧接着，哈娜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倒霉起来。 原来，约翰太太看上了别的男人，走了。 约翰先生偏偏是美国少见的情感专注的男人，造此变故，胸中一腔郁闷和愤恨无处发泄，不免变得颓废起来，成了一个借酒消愁愁更愁的醉鬼。约翰先生不仅顾不上照看哈娜，还时常狂躁地呵斥她。 哈娜又过上了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经常饿得不停地叫唤。 更难受的是，整天被关在后院，孤身只影，度日如年。 前些日子，不知从哪儿跑来一只臭鼬，竟企图在院子里找地方安家。赶走不速之客是狗的本能，于是，哈娜与臭鼬就开始了一场驱逐与反驱逐的战斗。 几天下来，两个小东西之间的敌意却没有了，反而是觉得好玩，把战斗变成了游戏。久而不闻其臭，哈娜也习惯了臭鼬的异味。他们达成了默契，等约翰先生一走，就一起开始玩耍。 这样一来，白天就很快过去了。只是到了晚上饥饿难忍，需要叫得声嘶力竭，吵得约翰先生不耐烦了，哈娜才能在呵斥声中得到醉鬼扔过来的食物。 夜幕已经降临了。 玩累了的臭鼬回到自己的窝里去了。 哈娜怀着又害怕又盼望的心情等待着约翰先生回来。 除了街道上汽车偶尔经过的声音，四周一片寂静。饿得几乎要发晕的哈娜一听到约翰先生开锁的声音，便一声紧似一声急促地叫了起来。 约翰先生看来又喝高了，刚进门就开始骂骂咧咧。当他听到哈娜刺耳的叫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地咆哮着： “ shut up! The son of bitch ！” 他踉跄着步子来到通往后院的门前，打开门。 哈娜迅速窜入室内，带进了一阵刺鼻的臭味，那是臭鼬与她一起玩耍时留下来的。约翰先生被呛得一阵恶心，飞起一脚向哈娜踢去： “ get out of here! The son of bitch ！” 哈娜顿时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在地上翻滚着，厉声惨叫不已。不一会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三 哈娜的一条腿上缠着绷带，静静地躺在布兰卡的怀里，享受着布兰卡那久违而又熟悉的气味和体温。 哈娜不知道布兰卡为什么把她抱到有这么多人的一间屋子里来；也不知道布兰卡为什么抱着她一个接一个给一些人看。 “难道又要把我送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哈娜没有力气再想下去，也不敢叫，更不敢动弹，因为疼。 那一夜，哈娜被踢晕后，约翰先生也醉倒在地毯上。 当约翰先生被叫醒的时候，眼前站着警察、小区管理员和防止虐待动物协会的工作人员。原来，约翰先生的邻居听到哈娜惨烈的叫声，报了警。 约翰先生被带到了警察局。 而哈娜被立即送往了宠物医院。她的一条腿被踢断了。 这时，布兰卡已经成为了防止虐待动物协会的义工。得知哈娜受伤后，她暂时辞去了工作，主动要求专门照顾疗伤中的哈娜。 今天，地方法院专门审理虐待动物案件的迈克尔法官开庭审理检察官诉约翰虐待动物一案。 布兰卡抱来了哈娜出庭作证。刚才她让每一个陪审员都看到了受伤的哈娜。 由于案情简单，陪审团很快就作出了有罪的裁定。 法官迈克尔毫不犹豫地以虐待动物罪判处被告人约翰入狱三个月的刑罚。 哈娜看见布兰卡笑了，然后，听到布兰卡在她耳边轻声地说着什么。 哈娜不知道布兰卡为什么笑，也不知道这些人在做什么。但是，从布兰卡的笑容和神态中，她读懂了布兰卡对她说的话： “宝贝，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再也不让你整天挨饿了！” 哈娜忘掉了伤痛，对视着布兰卡慈祥的眼睛，想：如果狗儿能笑，你会看到一个最美的笑容！ （完） 读了以上文字，你或许会纳闷：作者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其实，本来这一章的主题是写美国人的动物观的，即他们是如何处理与动物的关系的。但我厌烦了前几章那样的写法，想搞搞新意思，让大家有点新鲜感，所以，就把我在美国听到的三个关于动物的真实故事以小说的形式串在一起。 养了七只狗被投诉的故事，发生在同学朗的房东布兰卡家里； 狗与臭鼬的故事，发生在 2002 年元旦那天，老师瑞贝卡家的狗身上。瑞贝卡在那天问候新年好的 emial 中告诉我，她新年第一天做的事情，就是为狗洗澡消除异味； 约翰被判刑的故事，是我实习所在法院的一个审理虐待动物案件的法官告诉我的。只不过，他讲的案件中，受伤害的是一口宠物猪，被主人打断了脊骨。 从这些故事中，我们可以分析出以下观点： 美国人不仅珍惜自己的生命，也珍惜身边的一切有生命的东西。 他们对待动物是怀着恻隐之心的，比如，他们不吃鲜活的生猛海鲜，就有点“君子远庖厨”的意思。 美国人与动物的关系集中体现在与狗的关系上。 美国人与狗，那是称兄道弟的关系，他们把狗当作是家庭成员，每只狗都有正式的名字。养狗的家庭比比皆是。比如第一家庭——美国总统家，大多数都养狗。你看克林顿，还有现任的小布什，到全国各处调研时，除了夫人，总是不忘带上一只名贵的小狗，让它屁颠屁颠跟在自己后边跑，或自己屁颠屁颠跟在小狗后边跑。 因此，要深入到美国群众中去，就不能怕狗。我对狗向来是敬而远之的，可是到美国人家做客的时候，就不得不壮着胆儿摸摸人家狗儿的头以示友好，或忍着全身的鸡皮疙瘩让狗舔着手背。 美国人为什么对狗情有独钟？ 我曾问过一些养狗的家庭，答案不一：有的说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可以作伴；有的说狗很聪明，能跟人，尤其是孩子，玩到一起；有的说狗可以作看守和保镖；有的干脆就说养狗是家族的传统……但是，有一个答案是绝对一样的，就是：狗不是养来吃的。 最后，要说明的是，美国人的珍视生命和对动物的善待，并不能证明他们是一群孔子那样高尚的人。他们所谓的爱仅属于在他们身边或他们国家或再扩大到他们文化认同的生命上，对于世界其他地方的生命，芸芸众生并不关心。 这个观点或许会引起一些人的争论，但是，不这样认为，又如何解释美国人的炮弹像雨点一样泻向别国人民的头上？ 不过，美国人的善待身边的生命，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因为这是最基本的人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