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9.11 日记 2001 年 9 月 11 日，星期二，晴。 发生了天大的事。 今天上午是瑞贝卡的《国际文化交流》课。 上午 9 点刚进教室，就听到我们几个中国同学在用家乡话谈论一个可怕的消息，说是纽约的世界贸易中心的双塔被恐怖份子劫持的两架飞机撞毁，当时有两万多人在里边，伤亡人数不明；另外有一架飞机撞向五角大楼，还有一架坠落在宾夕纳法州。有些同学还转述着新浪网上的议论。  由于这件事的震撼力太大，我们谈论的时候，声音就不由自主地越来越大。
当看见陆续有外国学生进来时，我忽然感到不妥，马上示意大家说，我们说话小点声吧，最好课后再议论，免得引起美国同学的误会。 老师瑞贝卡进来后，表情少见的严肃，连客气话都没有说。她没有带讲义，而是提来一个小型电视机。瑞贝卡简单地把发生了什么事告诉了大家，然后打开电视机，收不到图像，只听到声音。 她说这节课就让大家听关于事件的报道。 下课后，我到外边的草地、图书馆、食堂和学生活动中心转了一圈，发现人们都在安静地从电视和收音机里收听相关的报道，并没有扎堆在一起谈论。整个校园竟显得很安静。原以为美国进入了紧急状态，学校会宣布今天停课的，结果一切都正常进行。只是学校的老师和同学这一天都没有心思上课，许多课草草收场。 中午，我到教学中心（ LRC ）上网，互联网上全是关于恐怖袭击的信息和议论。看完后，已是下午 3 点多了，我给老师瑞贝卡发了一封 E-MAIL ，是这样写的： 你好，瑞贝卡， 谢谢你的回信。 今天早上得知那个悲伤的消息（作者按： 911 事件），我感到非常难过。 我认为这不仅仅是美国人的悲剧，也是全人类的悲剧。为什么实现世界的和平是如此的艰难？为什么人类总是不停止互相残杀？如此简单的问题，可就是找不到答案。 拉里。 从 LRC 出来，忽然想起第二批来自中山市的有几个学员这两天正在纽约旅游，不知他们是否安全？ 2001 年 9 月 12 日，星期三 今天一大早（我们中国时间的晚上），我就给家人朋友打电话报平安。老爸最操心，在电话里，反复地就一句话：待在屋内，少出去。我告诉他，纽约离我们读书的地方远着呢，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再说我们中国人又没有得罪过谁，让他尽管放心。 早餐后，开车去学校。 出门时，总以为今天的日子会与往日不同，但是发现，现实中的日子与网络和电视中的那个世界完全不一样。一切都与以前没有两样，人们该干嘛干嘛。 到学校后，直接进 LRC 上网，关注事态的发展。打开邮箱，读到了瑞贝卡老师的回信： 谢谢你，拉里。 像这儿和全世界大多数人一样，我感到木然和悲伤，仍然不相信这是真的。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发生的类似事件，都让我们关注。我只有企盼，在善后处理时，人们不要轻率的作出判断和决定从而产生报复。已经有太多的损失和悲哀了。 保重。 瑞贝卡 中午 1 ： 00 至 2 ： 30 ，上安迪老师的“英语听与说”。一切都恢复了平静。美国老师和同学们已经没有了什么异样，和往常一样有说有笑。 按照已经作好的计划，今天轮到我做演讲。素材是电影《当哈里遇到萨丽》的片段，话题是：男女之间能否存在纯友谊？很受欢迎，弄得整个教室像煮开了的一锅粥。 特别是谈到女人为什么喜欢穿漂亮衣服和化妆时，在一些人的比如“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为了男人的回头率”“是一种礼仪”等庸俗回答之后，我语出惊人： “女人喜欢梳妆打扮是为了让这世界更加美丽！” “ oh! ！！拉里！”，开朗夸张的女生们听到如此精彩的答案，个个情不自禁大呼小叫起来。 2001 年 9 月 22 日，星期五 今天，美国全国祈祷，纪念 9.11 事件中的死难者。 人们带着家人到就近的教堂，收看在纽约一个大教堂里举行的悼念仪式。小布什向全国人民发出了不惜代价将恐怖分子捉拿归案绳之以法的誓言。 除了上教堂祈祷外，圣地亚哥的家家户户门前飘着星条旗，以示哀悼。 从电视里看到，这些日子里，美国人处在复杂的情绪之中：震惊、愤怒、恐惧、激昂。因为这是自 1941 年珍珠港事件后美国本土第一次遭受到的直接袭击。国会天天开会，议员义愤填膺，慷慨陈词；小布什日日演讲，在他小眼睛里发出的坚毅目光下，美国人一下子团结得不行。 美国的普通百姓则比媒体平静得多。 今天还收到了风，第二批的师兄们都已经回国了。 9.11 那天在纽约的几个人也平安无事。他们确实是打算上午去参观双塔的，由于起床晚耽误了时间，等他们到达双塔附近时，大厦正在冒着滚滚浓烟。有一个哥们还以此为远景照了一张相。他们离开后不久，双塔就倒塌了。 他们的命真大。或许是上一个世纪中国人受的灾难和痛苦太多了，在新的二十一世纪，上天会保佑每一个善良的中国人。 2001 年 9 月 25 日，星期一 这些天，美国国会在讨论出兵阿富汗。我的电子信箱收到了瑞贝卡发来的许多美国知识界反战的资料，他们正在发起一次网上签名反战活动。 今天下午上网时，我回了瑞贝卡一封 E-MAIL ，谈了我对反恐的看法： 你好，瑞贝卡， 谢谢你给我发来的资料。我从中获益匪浅。我同意这样的观点：战争将会让更多的无辜者失去生命，也会进一步使美国经济下滑。 我认为，消灭恐怖组织的最佳方法是：将他们的支持者变为美国的朋友。 本 . 拉丹的支持者是塔利班，而塔利班的背后是阿富汗人民。因此，如果美国在经济上给予两千万阿富汗人民支持，帮助他们解决温饱问题，帮助他们重建家园，人民就会支持美国，塔利班就会失去群众基础，恐怖组织自然无处藏身。 我相信，经济援助的代价会大大低于战争的付出。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承认“塔利班”是阿富汗的合法政府，并在经济上帮助它重建国家。这样，“塔利班”必然会转为与美国为友，进而帮助捉拿本 . 拉丹。因为，“塔利班”支持本 . 拉丹的原因是，本 . 拉丹给了他们巨大的经济帮助。如果美国人给得更多，塔利班就会改变主意，把拉丹赶走。 政治与宗教的背后就是利益。谁更有钱？本 . 拉丹？还是美国？当然是美国。 有句古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认为，维护世界和平的唯一方式是让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过上好日子。富裕的国家要给予落后的国家物质支持，而不是炸弹。炸弹只会带来更多的仇恨和冲突。 拉里 大概是她也在线，瑞贝卡很快就回信了，是这样写的： 你好，拉里， 谢谢你的见解。 现在确实是美国非常困难的时期。 我同意你的大部分建议，是很有趣的观点。我还不能肯定现在我们应该做些什么，但倾向于用和平的方式代替战争来解决问题。战争只能带来悲痛和忧伤。 瑞贝卡 晚上《美国政府》一课，是学生分成小组作集体演讲（ Presentation ）。有一个小组的主题是如何预防恐怖活动。 他们先是给每一个同学发了贴了相片的美国身分证。这让我想起来了上一节课开始前，他们用数码相机给我们照相的事情，原来是为了今天的表演而准备的。他们认为美国要建立身分证制度，以便掌握每一个在美国境内的人的背景和底细，让恐怖分子无处藏身。 然后，他们摆出了口罩、手电筒等东西，告诉我们遇到了恐怖活动发生该怎么办。 他们这个选题非常切合当前的反恐形势，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得到了最高分。 2001 年 11 月 10 日，星期六 今天上午去逛 Yard Sale 。 逛到有几个孩子的一户人家时，与女主人攀谈了几句。当我问她，万圣节就快要到了，你会让孩子们晚上出去玩“ trick or treating ”的游戏吗？她回答说，今年她会让孩子们呆在家里，因为不太安全。 看来， 9.11 事件对美国百姓的安全感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这些天，听到三件关于恐怖活动的新闻报道：第一件事，就是有些议员或政府部门收到了“碳蛆信”，这是生化恐怖的一种形式；第二件事，就是 9.11 劫机恐怖分子中，有一个骨干劫机前一直就住在圣地亚哥的某处别墅；第三件事是，圣地亚哥是美国重要的军港，有些重要设施，比如，科罗拉多大桥，就可能会被列为恐怖袭击的目标。 恐怖这件事，说近就近了。 以上日记，是我在 9.11 三周年的纪念日整理出来的。 我之所以要把这几篇日记收录在书中，一是因为 9.11 的特殊；二是因为那天是我们到达圣地亚哥的第四十三天，我们在远离纽约的美国西海岸与美国人一起经历了那段日子。 三年后重读这些文字，我感叹于美国公民面对紧急事件时沉着冷静的成熟心理。如此触目惊心的事件发生后，除了刚开始得到消息时情绪受到一定的影响外，并未出现慌乱的局面，也没有谣言四起蛊惑人心的现象发生。人们依然保持着日常工作和学习的正常秩序，并不去忧国忧民，多操一份心。 我想，美国公民成熟的心理素质，取决于他们的政府观。 首先，他们认定处理国家大事或公共事件，是政府的职责，公民个人的力量只有依靠政府的组织才能发挥出来。 其次，他们相信政府和领导人会处理好紧急事件。美国人是最喜欢骂政府骂总统的，但又是最相信政府和总统的，因为政府和领导人是自己选出来的，不相信他们的话，又能相信谁呢？ 第三，他们服从政府做出的决定和安排。即使有不同意见，发表之后，还是听从，因为只要政府的行为符合法律规定，就必须执行，否则就是违法了。 正是以上原因，才让普通百姓能做到处变不惊。 2003 年 8 月 14 日晚，有一件突发事件再一次证明了美国人心理上的成熟。那天，美国东部出现大停电的事故，美国公民尤其是纽约市民，在黑暗中，表现了冷静理智乐观的良好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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