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在爱恨纠结的十字路口

白赟

下周我们学了自行车以后，你可以把玫瑰花放到自行车旁边

我是一个好奇心严重的射手座，所以我从来不养猫。我有一颗尊重自己的虚荣心，所以我总是争强好胜。我是个爱出风头的人来疯，所以我总琢磨如何标新立异。 基于以上三点，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放弃了人满为患的“刘老师柳体书法班”，带着我的好奇心虚荣心和风头，去参加了“谢老师小学生英语培训班”。结果虚荣心满足了，风头抢到了，好奇心却严重受挫——谢老师根本和她的英语根本就没意思！一天到晚就是背那几句无聊的课文：Take the rose please. Put the rose by the hoe.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去问谢老师为什么要把玫瑰花放到锄头旁边，老师想了想，说：“下周我们学了自行车以后，你可以把玫瑰花放到自行车旁边。”可是没等到学自行车，我就退掉谢老师的英语班了。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当时的理解力不能明白其实谢老师的这句话才是至理名言。大三下学期准备GRE考试的时候，常常在写作文时因为只知道“锄头”不知道“自行车”而写的捉襟见肘，理不屈而词穷。所以，词汇是最痛苦的，但也是最基础的。

有了三年级那次关于英语的不良记忆，我开始专心学习自己喜爱的语文和其他科目。四年级的我已经有能力写日记，于是每天都小心翼翼的打开那个每个女孩子都曾经拥有的漂亮铜锁本，记一篇其实很无聊的流水账。那时候我想，中文多有意思，我可以用中文写《〈金色的鱼钩〉读后感》，我还可以用中文和老师同学交流思想，这比英语的破锄头有趣多了！我爱中文！可以写日记的我已经忘记了一年级的时候每个汉字写十遍的可怕经历。也许是因为一年级太小了，无知无畏，所以根本不觉得可怕吧！年纪越长越觉得英语单词怎么这么多，拼写怎么那么像，一个词怎么有那么多方式表达，而完全忽略其实自己曾经花了多少时间分清“戊、戌、戎、戍”的区别，一个“回”字有四个写法。所以，对英语的恐惧往往源于对词汇的恐惧。怕麻烦的心态，却总是能带来更多麻烦。

词汇一直是我的软肋。现在我已经可以用英文完成自己的课程论文，仍然对词汇怀有偏见。所以相应的，词汇也一直是我的英语学习生涯中一个拖后腿的家伙。我讨厌背单词，背过最令人恨之入骨的红宝书之后，我更加恨单词！然而与日俱增的对单词的痛恨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好处。也许是因为我并不真的在意自己的词汇问题吧，直到今天，我一直没有采取什么特别的措施来处理自己和词汇的关系。另一个原因是我通过其他的方式找到了英语学习的意义。

英语代表一种生活状态，是一扇进入未知世界的窗口

初一大概是我们这一代人正式学英语的起点。很幸运，我的父母将我送进了气氛活跃的私立学校。我们的校训是“做有中国灵魂，有世界眼光的人”。在那里我渐渐明白了什么是英语，培养了学习英语的能力。

我的第一任正式英语老师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身形笨重的查钢老师却有一颗活泼的心，她的课堂总是充满意外的惊喜；精彩的幻灯片，激烈的小组辩论赛，《昨日重现》，《泰坦尼克号》，甚至还有我们自编自演的童话剧《乌鸦宰相》！她也常常将她的外国朋友带来课堂上展览，这些异邦友人有些和我们的家长年纪相仿，但却比古板的家长们有趣一万倍！他们挤眉弄眼作出各种怪表情，不留情面的鄙视我们低下的会话能力，无拘无束散漫地坐在我们的课桌上……即使今天回忆起来，那种乐在学习中的感觉仍然鲜活的跃动着。我记得查钢离开我们班的那一天撂下这样一句话：“孩子们，重要的不是中考考几分。我想让你们明白一件事，英语代表一种生活状态，是一扇进入未知世界的窗口。”

虽然不明白英语代表什么生活状态，但我的好奇心又被吊起来了：未知，一个多么充满诱惑力的字眼！当时我天真的幻想，如果我学好英语，就可以读懂北欧海盗的藏宝图，认识贝克汉姆，甚至可以看白宫的国情咨文！那时候我就是一个真正的有中国灵魂，有世界眼光的人啦。所以在我好胜心的驱使下，我抛开对英语词汇的成见，立志通过阅读和听说能力把自己培养成一个英语沟通的达人！于是在高中和大学阶段，我逐渐开始广泛的涉猎各种英文资料，固定阅读读者文摘，环球和科学美国人杂志；收听BBC，NPR，VOA；看过几乎全部奥斯卡，嘎纳和柏林电影节获奖英文电影；《成长的烦恼》，《老友记》，《辛普森一家》等电视剧更是当成功课一样反复温习十几遍。

如今，我的那些幻想基本都成为了现实：英文电子游戏藏宝图我可以通关；通过小贝的官网更加了解他；香港科技大学图书馆的数据库里有各国的英文资料。我也似乎对英语代表什么样的生活状态有了模糊的概念：在讲堂里与世界知名教授探讨学术问题；在维多利亚港的星光大道上看小贩用各国语言和游客打招呼；在兰桂坊的酒吧里欣赏来自挪威的乐队表演；在中环中银大厦的顶楼私人俱乐部里参加麦肯锡精英会；在群星广场大厦的办公室里帮朋友和法国人谈生意……这种表达和沟通的能力不是参加新东方英语培训班或者写一篇学术论文教给我的，是歌曲，电影，电视剧和讲座录影教给我的，是生活教给我的。英语世界里万种风情的生活，谁能向它说不呢？

如果没有了语言，意义也就失去了意义。

英语能力的提升鼓励我开始学习其他语言：法语，西班牙语，日语，韩语……慢慢的，我发现自己是一个爱语言的人，这种爱是基于我对语言的理解。语言在究竟是什么？是一连串令人晕眩的文字符号？情人口中的喃喃细语？一个信任的眼神或是热情的拥抱？符号是信息传递的媒介，而语言应该是意义的传递和沟通媒介吧。如果没有了语言，意义也就失去了意义。而语言只有在沟通和传递当中才能实现意义。因为玫瑰花和锄头对我而言没有意义，所以我讨厌英语；而追求别样生活对我而言意义重大，于是我爱上英语。

在英语学习的历程里，我和所有人一样曾经无数次地彷徨在爱恨纠结的十字路口，继续学还是放弃？要继续的话怎么继续？最后发现其实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然后找到自己的方式——不管疯狂地还是平和地，是突击还是浸泡——向目标挺进！

白赟  女

作者系 香港科技大学硕士生

曾在平和书院担任义工，为平和书院儒家文化研讨会的召开提供服务。